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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模塑30年的“魔术”:江阴制造的轨迹之一种

  时过多年之后,当曹克波回看自己在“江南模塑汽车产业三十周年庆典”上跳脱的身形,和脱稿、慷慨、充满激情的发言,他是否会为自己点一个赞。

  他有自己的微信,但从不发表任何东西,他的朋友圈多达几千人,但也从不给任何人评论和点赞。他隐身于日常的朋友圈,低调,甚至有些神秘。

  但是这台三十周年庆典,却无处没有他意志的痕迹。背景音乐节奏激昂明快,嘉宾上台发言任何一个人都极具个性,汉语英语德语同飚,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绝不是那种见惯了的学院派或会议室腔。对于一台庆典,无疑它是成功的,大屏上基层员工的感恩与憧憬,现场来自全球各地合作伙伴的祝福,几位重量级嘉宾的肯定和赞许,都在凸显这台远在武汉的庆典的意义。

  之所以把庆典放在武汉,而不是本部所在的江阴,是因为江南模塑一台用了30年的德国进口大型注塑机,现在仍在武汉的模塑分厂服役。实际上,整个庆典都极具制造业特色。庆典的场地并非一般流行的高级酒店,而是选在了模塑武汉分厂的车间厂房内,临时搭建起来的舞台、临时摆放的嘉宾座位近看和酒店并无二致,但是镜头拉远,车间顶棚和简朴的地面一览无余。

  作为庆典的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环节,曹克波和出席庆典的嘉宾一起,戴着手套,亲自把温索尔注塑机生产的第500万根汽车保险杠抬下了生产线。台下,曹克波的父亲、模塑的创始人、74岁的江阴模塑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曹明芳身着浅色正装衬衫,一动不动注视着现场的一切,表情并非这个年龄的老人常见的慈祥和微笑,更多的是感慨、激动、严肃,加上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即使是在模塑起家的江阴,很多人也会把江南模塑和江阴模塑混淆,外界提起模塑,也都是说江南模塑。而实际上,江南模塑和江阴模塑是两个不同的指代,江南模塑的全称是江南模塑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上市公司,而江阴模塑集团有限公司是其母公司。30年前的1988年,正是曹明芳将成立四年的江阴模塑的前身江南模具塑化有限公司的业务,从生产彩色工艺蜡烛和塑料玩具等日用消费品,果断转向生产汽车保险杠,从此拿到了进入汽车产业的入场券。首单为上海大众桑塔纳轿车生产了3万套保险杠,这也是曹明芳亲赴上海大众自我推销的战果,被他本人认为是模塑“一次历史性的转折”。

  和改革开放后大多数中国本土企业一样,模塑在涉足汽车产业之初,为了能在市场站住脚跟,采用的是保证质量的前提下低成本竞争、高效率上马的发展策略,所谓“比别人多做一点点”。也正是因为有了质量、价格和生产效率等诸多优势,在首单大众后,模塑相继迎来了奔驰、宝马的订单。

  30年后的今天,模塑已经是中国国内汽车保险杠制造的龙头,全球年产量超过300万套,与模塑合作的国际有名的公司涵盖了普通大众几乎耳熟能详的所有品牌,大众、奔驰、宝马、艾森曼、雪铁龙、克劳斯玛菲、沃尔沃、通用、万奇、米拉克龙、马可波罗等,涵盖了世界最先进的整车厂家,业务触角除了中国本土,还延伸到了欧洲、北美和南美。其中奔驰在中国国内生产销售的车辆,其保险杠全部由模塑提供,模塑对国产宝马保险杠的配套比例达到80%。1997年,模塑科技在深交所主板上市,这也是后来江阴成为“华夏A股第一县”的发端,此后,模塑一跃发展成为全世界领先的汽车零部件企业,“中国制造业企业500强”有了其当仁不让的位置,曹明芳因此被国内汽车业界誉为“汽车保险杠大王”,迄今仍然担任集团公司董事长。

  在江阴,模塑可能是最早和境外市场对接的企业之一,从早期的香港、美国,到后来的德国、法国、墨西哥、巴西等,模塑的业务触角相继延伸到欧洲、北美和南美,不仅为境外汽车品牌提供配套,还直接把厂开到了境外。

  在国内,从1992年至今,模塑共与沪、港、德国、荷兰等地的公司合作,在江阴、上海、沈阳、北京、武汉、烟台、重庆等地开设近10家工厂。而在境外,早在1996年,模塑就在德国设立了汉堡分公司,搭起了江南模塑和世界汽车制造业沟通的平台。2005年,模塑又在德国杜塞多夫建立了“中国中心”,这是江苏省在境外开办的第一个经贸文化交流合作平台。2015年在墨西哥投资建设配套企业。2016年在美国南卡罗来纳州开办工厂。2018年3月,模塑科技与北美最权威严格的安全论证机构美国UL公司正式签约合作,模塑的产品将全方面执行UL安全标准,并由UL进行认证。

  如果说将外方技术和资本引进中国是国内企业取别人之长补自己之短的惯常的做法,模塑也不例外,那么将工厂开到境外,自觉执行国外权威标准,模塑更多考量的是利用境外当地成熟的市场化规则来让企业“受洗”。只有经过国际化的淬炼,才能积累起在国际市场上的生存资本,与此相对应,模塑把企业的理念确定为:勤奋,包容,持续改进。

  没有一点一个人能把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做掉,也没有任何一个企业能把地球上所有的钱都赚了,但是如果能把一件事情做得足够好,就非常有可能最大限度地掌握这样的领域的话语权,进而主导该领域的走向包括资金流向。对这一点,无论是创始人曹明芳,还是他唯一的儿子、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曹克波,都有深刻的共识。

  也因为此,模塑三十年来,尽管有很多的机会能发散出击,但是他们始终将主要精力集中在汽车保险杠这个细致划分领域。如今,在全世界汽车产业链上,模塑的保险杠生产慢慢的变成了不可或缺的一环,占据了全球20%的市场占有率,而模塑科技对技术创新的投入也一直高于同类企业,年销售额100亿,研发费用通常占3%-5%,在德国慕尼黑、美国底特律都设有研发机构。一向以严谨苛刻著名的奔驰,于2017年7月在北京授予模塑科技旗下北汽模塑公司“2017年北京奔驰供应商大会特别大奖——特殊贡献奖”,授奖原因是因为模塑自主研发的水性涂装技术为奔驰车解决了诸多难题。

  尽管“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近年来被网络恶搞曲解成另外一种极具讽刺意味的意思,但据接近江南模塑的业内人士说,这句话用在模塑,用在曹克波,仍然是本意。模塑的企业精神是:不怕吃苦,不怕吃亏,多做一点点。明显是形成于曹明芳时代的企业精神,如今被曹克波全部接盘并深度消化,并与模塑的企业理念一脉相承。

  74岁的曹明芳如今还是集团公司董事长,在模塑旗下的来富岛大酒店,他的办公室在20层,工作仍然是他的兴趣爱好、人生价值和人生追求,曹明芳的世界,工作和生活彼此不分合二为一。

  生于1969年的曹克波是曹明芳三个孩子中唯一的儿子,因为父亲让孩子们“先工作、再读书、再工作”的独特的家教理念,当年18岁的曹克波就被送到德国配套厂去学习并工作,一去就是15年。在德国,曹克波从做小学徒开始,每天拧螺丝、打磨零件、学习语言,耳濡目染中逐渐接收了德国的工厂管理理念和技术创新理念。而后他又回到国内,边工作边习完EMBA课程。曹克波从2006年起担任上市公司江南模塑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而在这之前开始直到现在,他每天上班时间基本都保持在十五个小时之后,因为工厂和合作伙伴遍及全球、各有时差,他的电话从不关机,随时处于电话会议待命状态,汽车、高铁、飞机上,都是他的办公场所。曹克波唯一的业余爱好是音乐,吃饭时的放松非常宝贵,他总是贴身携带一个小功放,和手机连接,爵士、民谣、流行、摇滚、歌剧、西方古典、东方传统,播放器放到哪是哪,对各种音乐,他都能接受和欣赏,这从侧面反映出他性格中开放包容的成分。

  2007年,德国总理默克尔访问中国,曹克波是默克尔首批接见的中国人。去年,总理访问德国,曹克波作为中国企业家团队一员随行出访。今年5月,默克尔总理再度访华,举行中德顾问委员会第五次会议暨CEO圆桌会,曹克波作为中德顾问委员会中最年轻的委员,与众多大型国企企业家一起参与圆桌会议磋商。和以往国际政商交流一样,曹克波全程自如使用德语和英语。与此同时,为了备战“一带一路”效应下的更多的国际市场业务拓展,49岁的他已经将学习西班牙语提上了个人日程。

  业内人士在谈起曹克波时说:绝对不能用传统的“自古豪门出纨绔”的眼光来看江阴的一些企二代,第一代企业家能在百舸争流的时代脱颖而出,一定有他们卓越的智识,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放任孩子成为花天酒地纨绔不羁的废二代呢?

  江阴市委市政府近年一直在强力传导“亲清”新型政商关系理念,具有深厚西方历练背景的曹克波认为,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理念。全球任何一个经济体,只要有国家调控存在,企业的发展就不可能完全绕开政府。曹克波说,这倒不是说,企业一定要去逢迎政府以捞得啥好处,而是说,和政府保持良好的沟通是必要的,良好的沟通是“责权利”边界明晰的基础,基础做好了,政府和企业才能“各安其位、各负其责、各得其所”。

  不仅和政府沟通,模塑近几年几乎每年都资助德国文化项目到江阴来演出,曹克波对此举的解释是:模塑生在江阴,长在江阴,但我们生产的不是终端产品,一般老百姓接触不到,不了解,通过一些能让老百姓直观感觉到的事情来让他们了解你在做什么,你做了什么,这很重要,这是理解的基础,企业不能独立于世,世人的理解很重要,只有理解了你,你的环境才会慢慢的好。

  在6月20日的庆典上,曹克波对模塑的企业精神进行了中国传统式的简单解读:不怕吃苦,苦中有乐;不怕吃亏,吃亏是福;中国人多机会少,你比别人多做一点点,机会就是你的。

  同在庆典上,曹克波在发言中7次提到自己的父亲,用词分别是:亲爱的曹明芳董事长,尊敬的曹明芳董事长,伟大的曹明芳董事长,曹明芳同志。

  而在另一个时刻,2018年5月初,当曹克波在法国勃艮第商务出行时,随手在电子便签上写下一段感想,感想中除了对当地美食、人、葡萄树、葡萄酒大加赞叹外,还有另外一段话:酒商把酒以合理的价格卖给勃艮第当地的餐厅,这是良好的传统商业文明。

  每个行业,每个人,要做成事,并没有魔术可言,更没有捷径可言。如果说模塑真的有魔术,那就是在寻找自我的立身之本后,通过30年持之以恒的坚持、主动大胆的创新、由表及里的精研、不计代价的投入、优良传统的延续,让立身之本成为企业的标配,进而成为企业的基因。这种基因,实质就是经过漫长的优胜劣汰后,凝练出的商业文明之精髓。当文明成为基因,后期的忠实复制,将带来几何级数的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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